梅里格


    我觉得生活是一潭死水,人一下子突然变得安静了。13岁的我开始这么想,懵懵懂懂地探寻着人生的入口,思索这所有的一切的那些无用的原因和意义。帮人做杂活的间隙我会偷偷找个安静的地方,一坐就是好久,大人听说了会笑话我,感叹多可爱啊,准备十年二十年后再向我提起此事。


    周围的一切都引不起我的兴趣,视线里的东西都循规蹈矩地默默接受所谓的准则,好像厂子里一台又一台新鲜出炉的瑕疵品,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完整的,却又假装很宽容,大大方方继续这么过活下去。


    泥土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里,泥泞又潮湿,杂草垫在上面仿佛一块上好的皮毛绸料,人们都好朴实,笑着,或是因为一点简单的物欲就轻易的引起愁容,我讨厌这里。


    “梅里格——”耶鲁在叫我,他让我跟他去岛旁南崖跳水。那是块很矮小的断崖,上面长着青苔,就算稍有不慎跌落那个高度也不会让人有什么大碍。大人总是出海捕鱼,为了方便可能连着几周都不回来,孩子就时常往岸边跑,可能后来就单纯是习惯了往岸边跑,那里有真正的泥土。我从书里读过好几次泥沙,但不知道什么是沙,这里的沙子是黑色的,和书中有些不同,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,再小心翼翼书也有些黄了,可还是认不清沙子的颜色。


    水很清,是蓝色的,泛着一圈一圈渐变的波纹。但看的久了,也就那么漂亮了。重复,重复,好像每天轮回的时钟,一圈又一圈没有尽头,即使眼睛紧紧地盯着想记住这一天的什么,但好像水一样,咻地从表面滑过去,就渗进地里找不到了。


    大人都说过去这一阵就好了,过了一阵又一阵了,我虽然不会再发呆了,但我还是很安静,大人也没有什么反应,就好像我本来就是安静的人,我也就一直这么安静下去。


    岛上就那么几本书,都被我藏在我的小地方里,是用在被当做柴火之前我悄悄拿走的。不过也没什么用,即使每个字都被我记住了出现在什么地方,但是我不认字,只记着大多的形状和偶尔出现的几页插图。这是有位大人出海从一艘破船上找到的,图个新鲜。于是那时的我只想赶快长大,想多去找几条船,多看些不认识的插画。


    时钟转了多少圈,我终于出海了,原来除了我们那泥土色的头发,有人的头发是书中的沙子那般的颜色。第一次见到我就看呆了,盯着人流下了眼泪,把那个人惊得够呛。


    真漂亮。


    我倒没见过有多少学识丰富的破船,整天就是捕鱼捕鱼,收成多少我也没什么兴趣,虽然有了一些钱,但也只是把肚子填个温饱,剩下的就存起来,也不知道用去干什么。除了我长大了,呆的地方不一样了,好像过得还是以前的日子,只不过闻的不是泥土味,而是腥咸的海风了,手指浸水久了,也变得破破烂烂的,我好久没有再翻那些书了,可能把它们藏在船舱的某个杂物堆的深处,但肯定也已经变得很破旧了。


    除了出海,回岛,难得遇到一次大船。是我们在遇到暴风雨之后,东西也没了,空空荡荡的海面飘着几块废物和木板,我以为就这样结束了,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,第一次感觉真亮。然后就有个庞然大物挡住了我的视线,在明亮的海面上黑漆漆的,我甚至没想到呼救,默默地行注视礼看它在我的眼前漂过,得过且过的我却第一次在它经过身边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,仿佛要把嗓子吼破一样,扑打着水面,身上的水都好像我吼叫出的汗,紧紧贴在身上,粘的人不舒服。


    那艘船停下来了,就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一样,缓慢地转过舵来,我只能做到不断的呼吸,紧紧的用眼睛抓住它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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